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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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昀在江雪溪侧头的那一刻,已经扶住了他的手臂,脱口道:“师……雪溪?”
  师兄二字未曾说完,她已经转换了称呼。
  江雪溪何等敏锐,自然留意到了景昀话中的异样,然而这一刻他来不及多问,不动声色地转身,将景昀挡在了自己身后。
  景昀话音落下的瞬间,教主已经来到了眼前。
  “父亲放心。”江雪溪道,“我没事。”
  他放下手,神情平静如常。
  教主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雪溪一本正经地敷衍道:“昨日挑灯趁夜研读剑诀,睡得晚了,气息有些滞涩,并不要紧。”
  教主却不放心,拉住江雪溪的手探了探脉搏,蹙起的眉头才松开。
  他有心数落江雪溪悄悄熬夜,又不愿当着景昀的面数落江雪溪,只好轻咳一声:“往后还是要早点睡,不必太过勤勉,熬坏身体就不好了。”
  江雪溪点头道:“儿子明白,请父亲放心。”
  教主背着手,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又回到自己方才站的游廊之上,假装观赏夕阳,实则有意无意留意着这边。
  景昀失笑。
  江雪溪闻声看她。
  景昀道:“教主十分疼爱你。”
  江雪溪唇边也浮起一丝笑意,有些无奈,又有些快乐:“父亲一向疼爱我。”
  景昀于是笑起来。
  江雪溪似是被她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睫,唇角微扬。
  景昀望着师兄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想真好啊。
  天底下那般没有眼光的父亲,只厉帝一个就够了。
  夕阳很快西沉,江雪溪照旧送景昀回宫。
  二人并肩而行,慢慢向前走着。
  “白诫那里,魔教帮不上忙。”江雪溪抱歉道,“丞相府守卫森严,府中代代都是家生子,魔教在京城的渗透有限,丞相府中虽有两个眼线,却都是粗使仆从,无法接近白诫。”
  景昀点点头:“没关系,我来吧。”
  她的神情那样平静,语气那样从容。
  这种沉静从容的语气使她身上笼罩着的那层迷雾越发深重。
  或许是夕阳太好,又或许是今日涌上心头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使然,江雪溪忽然轻声问:“公主?”
  景昀说:“怎么?”
  江雪溪朱红的唇抿起,神情有些犹豫。
  但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是谁呢?”
  依照江雪溪的性情,这个问题他是绝不会也不该问的。
  但在景昀面前,他总是很容易做些不同寻常的事。
  那大概是根植于神魂之中的、已经化为本能的信任与亲近。
  景昀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回答江雪溪的问题,只是望着江雪溪,静静笑了笑。
  然后她背过身,迎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晖,走向了宫墙的阴影中。
  十二月初七,深夜,宫中忽传急报,召宗亲重臣入宫。
  宫门前马蹄声如雷霆般阵阵响起,不绝于耳。
  匆匆忙忙前来的朝臣宗亲面上倦色未褪,急急奔赴议政殿。
  他们心里都清楚,皇帝这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准备交代后事了。
  宗亲们心头焦急至极,仿佛一颗心被放进了油锅里煎——因为直到此刻,尽管宗亲们频繁入宫求见,磨破了嘴皮,皇帝依旧没有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虽然即使皇帝留下遗诏,雍王也未必能顺利即位,但如果皇帝都不支持,白丞相就更有理由阻止雍王即位,自己扶持幼帝把控朝政了。
  宗亲们想不明白,皇帝究竟在犹豫什么。
  如今之际,论血脉亲近、论贤良才干,景氏皇族中难道还能找出第二个比雍王更名正言顺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景昀不会真的当皇帝,谁会想在小世界接着打工啊!
  明天继续,双更合一,揭示景昀的计划~
  小世界不会太长,不久就要完结了,初步定了一个江雪溪(登基黑化版)和景昀(仙子版)的番外,大家可以先想一想有什么想看的,评论区留一下,我会挑有灵感的写。
  第113章 113 小世界(八)
  ◎“你想死吗?”◎
  议政殿中灯火通明, 殿门紧闭。
  殿外寒风凛冽,景氏皇族几位王爷与公主沉默不语,站在廊下。
  保皇党的朝臣们匆匆赶来, 依次朝廊下这几位宗室中的中流砥柱点头问好, 站到了宗亲这边。
  为首的陈王与淑成公主对视一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眼看远处的风雪中已经没有其他人到来,而廊下站着的除了宗亲, 竟全都是保皇党的朝臣。
  陈王心中蓦然生出不详的预兆。
  按辈分算起来,他是皇帝的叔叔,宗室中地位和辈分最高的王爷,经历三朝,阅历极深,脑海中一瞬间便出现了数个可怕的猜测。
  ——难道皇帝已经驾崩, 今夜是白党假传旨意, 意欲将宗亲及保皇党一网打尽?
  淑成公主的面色极为严峻, 道:“皇上不是传召我等前来么?为何还不宣进?”
  守在廊下的内侍恭顺道:“还请公主稍待。”
  陈王在淑成公主眼中看出了相同的忧虑,他正准备开口时,忽然殿门轻响,两扇沉重的门扉徐徐打开。
  皇帝身边的赵太监出现在门口,将门外的宗亲朝臣引入殿中。
  殿内充斥着浓郁的药气, 混杂着安神香,化作一种并不难闻却很古怪的气息。
  寝殿内层层帷帐垂落。
  陈王与淑成公主为首, 宗亲与朝臣们共同下拜。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起身吧。”
  内侍们挑起帷帐, 皇帝倚靠在床头, 面色枯槁, 眼窝深陷, 已经是一幅行将就木的模样。
  事实上皇帝的年纪并不老, 如果以秦国历代君主的寿命来评判,应该正值壮年。然而此刻他面上笼罩着沉沉的死气,仿佛下一刻便会停止呼吸。
  陈王心底悲凉难掩,垂首不愿多看,却感觉身边淑成公主的身体有些僵硬。
  陈王抬起头。
  他看见层层叠叠帷帐之中,皇帝床边的阴影里,坐着一个美丽纤弱的身影。
  正是皇贵妃。
  皇帝咳了起来。
  内侍连忙上前为皇帝拍抚脊背,而皇贵妃款款站了起来,朝殿中拜倒:“妾见过诸位长辈、诸位大人。”
  淑成公主有些浑浊的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利光,以皇贵妃的城府,也暗自心惊,不得不侧身避开。
  “皇上。”陈王缓缓道,“军国大事要紧,怎能有后宫嫔御在旁。”
  这句话看似是在向皇帝表示不满,实际上却是陈王拿不准皇贵妃出现在此的原因。
  倘若皇贵妃依仗白党势力,故而随侍在此,那么有了陈王的这句劝谏,再加上殿中众人的附和,皇贵妃就只能请罪告退。
  然而皇帝却摇了摇头。
  他慢慢止住咳嗽声,疲惫地点了点头。
  方才消失的赵太监突然出现了。
  他的腰弯的很低,引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个年纪尚小,粉白衣裙的女孩。
  “过来,衡阳。”
  皇帝疲惫地张开双手。
  景昀朝床前走去。
  皇帝的脊背离开了迎枕,在皇贵妃的搀扶下坐直身体,伸出手拉住了景昀。
  他的目光从殿中众人不明所以的面上一扫而过,紧接着他从枕边取出什么,放在了景昀手中。
  殿中响起了短促的惊呼声,不知是哪位朝臣眼尖又沉不住气,所以叫出了声。
  景昀捧着手中冰凉沉重的玉玺。
  那枚玉玺通体白如雪、润如脂,底部沉沉烙印着“受命于天”。
  秦国皇帝共有六方玉玺,每一方的用途都各不相同。
  在这六玺之上,又有一方传国玺,并不轻易动用,却是皇权本身的象征。
  此刻,这方传国玉玺就静静躺在景昀的掌心里。
  皇帝有气无力道:“衡阳,拿稳了。”
  说罢,他左手牵起景昀,右手攥住皇贵妃,将她们二人的手臂一同拉住。
  皇贵妃眼中噙泪,盈盈欲滴,俯身拜倒:“妾必不负皇上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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