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生死部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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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杨廷麟听说刘泽清已经被击杀,而且击杀刘泽清之人正是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军卒时,不禁对李信刮目相看。上前一把拉住李信的手,“李将军,卢部堂已经山穷水尽,快去增援吧!”
  细问之下,决战之地果真在贾庄。李信再看身后山东军,蜿蜒数里,乱糟糟一片。他本就不是这支大军原本的指挥者,即便一时能以暴力手段镇服住这些军卒们,但想让他们卖命却是不能。
  转身又问杨廷麟:“大战何时开始的?”
  “天过五更便已经开始,如今已经近午,再晚怕是……”
  杨廷麟声音有些哽咽,再说不下去。李信掐算时间,到现在已经打了将近六个小时,时间可不短,鸡泽距离贾庄虽然不远,却也不近,步兵肯定不能及时赶到了,他所能仰仗的只有骑兵,刘权的2000人马必须现在就得动起来。
  “刘参将!”
  “末将在!”
  刘权在李信面前姿态放的极低,以他堂堂副将若是知道了李信的真实身份不过是一个没有品级的民壮教习,不知又该作何感想。
  “召集亲兵营,立即向贾庄方向开进!”
  刘权连声应诺,出乎李信意料之外,这货竟然没有半点犹豫,这可和他的性格不大相符合。
  事实也果如李信所预料,山东军到了鸡泽以后,几乎已经很难再维系成一个整体,各营的参将为了消极应对行军已经将队伍拉长了近十里。能守在李信身边的除了刘权没有一个参将,通知大战在即的传令兵派了出去,他对这些人已经失望之极。
  不消片刻功夫,刘权点齐了2000亲军,到底是山东镇总兵府最精锐的骑兵,行动还算迅速。
  李信突然发现,那介休和尚居然不知何时起弄了一杆长矛挂在马上,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马鞍后还栓了两只大白鹅。于是李信奇道:“大和尚弄这长矛来作甚?还有这大白鹅,难道出家人也杀生吃肉?”
  那介休笑道:“介休入世修行,不守那些俗规!”又一指马鞍后的白鹅,“贫僧路上见它俩可怜,这才收留了他们!施主何时想吃,知会贫僧便是!”
  李信哭笑不得,所有道理都让你这上下两片嘴说了,却听那介休又道:“施主多虑了,大可不必担心贫僧安危,有长矛在此,定也能杀他几个鞑子来过过瘾!”
  瞧瞧,这哪里还有半点出家人说话的风格,简直和那些马贼别无二致,听那介休又再自作多情,不禁气笑了,自己哪里有闲工夫担心他这唐僧一般的家伙。
  大军出发,鸡泽在贾庄以南,李信带人自是由南往北而去,一路风驰电掣,人马不歇。
  可他们终究还是晚了,刘权的骑兵与鞑子接触之时,鞑子正在次第撤离战场。满地尸体,血流成河,5000明军就此全军覆没了吗?
  李信呆呆的看着狼藉一片的战场发愣,自己这一番努力终归还是白费了,卢象升此时此刻在哪?应是也以身殉国了吧!杨廷麟疯了一般在死人堆里翻找着,嘴里不停的呼唤着。
  尸体太多,天气又冷,鲜血凝结成了厚厚的冰层,杨廷麟几次摔倒,又几次爬起来。李信清楚他这是再找卢象升,不过与杨廷麟不同,他对此已经不报任何希望。历史绕了一个大圈,最终还是走在了自己的前边,巨鹿贾庄一战,卢象升全军覆没,想必他本人亦不能身免吧。
  刘权并没有追出去多远,远远坠在鞑子后面跟了十里地之后便带人返回,他可不敢和鞑子甲兵硬碰硬。如今鞑子自行撤走,他回去赴命,这简直就是为他连身定做的流程,返回战场远远的便看见李信站在尸山血海中发呆。
  就在李信愣愣出神的当口,只听到一声惊喜交加的呼叫。
  “部堂,部堂!快来人,找到部堂了!”
  李信这才反应过来,卢象升居然找到了,也不顾脚下牵绊,便向杨廷麟的方向奔去。只见杨廷麟从死人堆里抠出了个浑身是血身着绵甲之人,看着眼前这个几乎不成人样的汉子,李信叹息,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卢象升吗?
  “如何?杨大人,卢部堂伤势如何?”
  杨廷麟一阵手忙脚乱,抬起卢象升手腕以食指按压试探,半晌之后又去是他鼻息,终是无奈的摇摇头。李信原本也不报太大希望,只是没想到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了,陡然间出现的一星半点希望就如此破灭。
  杨廷麟突然发现怀中身体的手指动了一下,本以为是幻觉,定睛细看果真还是动了。
  “快看,手还再动,部堂还没死!”
  李信闻言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头狂跳,历史这是在愚弄他?如果是,他也认了。陆九见到两个人大呼小叫,那杨廷麟则一会哭一会笑,对此甚感奇怪,这个什么卢部堂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吗?来到两人近前,俯下身去检查此人情况,从绵甲上探下去却是一片湿漉漉,再看其身下的那一大片血迹,顿时明白了。
  “大人,十三哥,这人没救了。”
  杨廷麟脸上蕴着笑意,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听陆九如此说,面色又是一番转折。
  “如,如何没救了?”
  陆九指着卢象升的绵甲和地上的那一滩血迹道:“这位大人一身的血都快流干净了,还能有回天之术吗?”
  也是当局者心乱,在担心与惊喜交加的情绪之下竟然没注意卢象升流了如许多的血。杨廷麟闻言赶紧将卢象升的绵甲费力的扒开,果真如陆九所说,几处刀伤深可见骨,但依李信看都不是可以失血致命的伤口,将绵甲整个褪了下来,这才发现左臂的白色中衣已经被血凝成了紫黑色,将袖子撕掉,狰狞的伤口赫然露了出来。
  李信长叹一声,也罢,死马当活马医吧,将中衣袖子撕成了长长的布条,紧紧扎在了左臂根部,将肉和血管都勒死。这一番绑扎完毕,李信支起身子茫然的看着瘫软的卢象升,最后的一丝生命之火正在逐渐熄灭。
  “阿弥陀佛!”
  一声法号,李信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介休来了,心中不免苦笑,这介休和尚还真没白来,正好可以给卢象升做现场超度。当他转头之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大和尚,你的坐骑呢?”
  介休纳闷,李信今儿是怎么了,如何关心起一匹马来了。
  “在那里。”说罢,一指不远处拴着的战马。
  “那大白鹅可还在?”
  听李信又问那大白鹅的下落,介休笑了。
  “施主想吃鹅了,介休这便去将最肥的那只杀了……”
  李信哪里是想吃鹅,不客气的将其打断。
  “杀鹅不必,大和尚将那白鹅拎来即可!”
  介休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李信的要求,去将最肥的那只白鹅拎了来。
  在介休和尚、陆九与杨廷麟惊诧的目光中,李信接过大白鹅,在翅膀根处寻了几根细长的的鹅毛,使劲一一拔了出来,疼的白鹅呱呱直叫。
  李信将白色的羽毛掂在手中,挑了最是中意的两根,去毛削断尾部,然后又将毛根削出了锋利的斜切口。杨廷麟对李信的行为不可理解,几根鹅毛能救得了部堂?
  “李将军这是?”
  只听李信不紧不慢一字一顿的说道:“卢部堂失血过多,便给他补些血便是!”
  这一番话将一干人惊得目瞪口呆,如何补血?从来没听过如此耸人听闻的救命方式。
  李信脑中闪过的灵光自然便是输血,但以目前的条件,想安全的完成这个任务几乎不可能,首先没有合适医疗器械,更为重要的是他没有办法测定血液的血型,不一致的血型混合在一起足以致人死命。但眼看着卢象升就要死掉,总不能干瞪眼什么都不做吧?所以李信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治,人的血型不过才四种,即便不验血型也总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蒙中,只能祈祷命运的眷顾了。
  关于换血的器械,他此前曾看过一些资料,讲述西方最早的血液研究者曾经用鹅毛管来衔接动脉与静脉,虽然简陋,但也未必不能一试。
  杨廷麟最先从震惊中缓了过来。
  “那,那所补之血从何而来?”
  “需要找个身强体壮的志愿者!”
  李信缓缓回答。杨廷麟虽然对志愿者这个用法感到新奇,但又哪里还有心情咬文嚼字呢。他明白,所谓志愿者就是找一个人自愿将血补给卢象升。
  “如此便拿本官的血补吧!”
  杨廷麟想也不想就主动提出来用他的血。须知,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何况血液,如何能轻许别人?在这个时代能舍身救人,更是弥足珍贵。李信郑重的提醒他。
  “此方法不是百分之百安全,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卢部堂慨然就义尚且不惧,我杨廷麟不过是献出些许鲜血何足惧哉!”
  李信暗暗佩服此人胆气,说实话,自打穿越以来,所见文官不是对他抱有深深的戒备之意,便是城府极深。杨廷麟却恰恰相反,一副直脾气,坦率的可爱。
  却听一旁介休和尚高念法号。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不要争了,当年佛祖曾割肉喂鹰,今日介休得此机缘可以输血救人,实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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