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孙传庭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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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梦庚看着并不坚固的鹿邑城池,不由得牙关紧咬。他今年不过三十岁出头,相比较于他的父亲左良玉,他的身材更为高挑,但却单薄了许多,虽然身披家传的盔甲,但其武将的气质却是远不及左良玉,一双恰似女人的细嫩双手不停的揉搓,在高坡的平地上来回的走动,显出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十余万大军围攻这弹丸之城,却是耗费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时间,竟是毫无寸进。南京方面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这更是让左梦庚的心高高悬起。
  眼前就是一场豪赌,左梦庚和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三人约定,在河南和南京同时动手,利用朝臣、江南豪族和士绅与义兴帝之间矛盾的激化,趁机发动兵变,打出靖难锄奸的旗号,扶保福王朱由崧登位。
  凭借左家在湖广的实力,只要兵变成功,左梦庚顷刻间便会成为掌握江南朝廷兵马,一等一的国朝勋贵。这样的事情,英国公干过、石亨干过,很多人都干过,现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轮到了左家。
  可惜,左良玉实在是太过迂腐不化了,面对着这样的机会,他竟然选择了放弃。左梦庚为此愤愤不平,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忌惮的不过是自己的名声。可老头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名声还有那么重要吗?一旦大权在手,随时可以将黑的变成白的,世间舆论还不是掌权者一语定之嘛!
  为了左家、更是为了自己,左梦庚选择了向自己的父亲挥起屠刀。一夜之间,左军中老将被全部控制起来,不肯听从左梦庚号令的全部被诛杀殆尽。左梦庚杀气腾腾的闯进左良玉养病的别院,但还没等他将自己的来意说完,左良玉已然是被气的口喷鲜血而死。
  左梦庚松了一口气,眼前妨碍他一飞冲天的最大障碍总算被兵不血刃的清除了。
  于是,他立刻驱动十余万大军进入河南,向孙传庭发起了进攻。义兴皇帝最大的依仗,便是他的这位执掌兵权的泰山老岳丈,只有消灭了孙传庭和他麾下的数万北伐之军,南京方面才可以毫无掣肘的展开行动。
  为了防备山东军有可能的增援,左梦庚还派出部分兵马埋伏在睢州到鹿邑的交通要道上,但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山东军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似乎正在鹿邑进行的这场血战与他们毫无关系。
  这让左梦庚信心倍增。毕竟山东朱平安是当初辅佐义兴皇帝登位的第一功臣,手中还握有数万劲旅,他如果南下,那事情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虽然山东军保持了沉默,使得左梦庚可以放开手脚对鹿邑发动猛攻,但鹿邑城中的孙传庭部却是让左梦庚有些想要发疯的感觉。
  不过是两万没有任何补给的残军,竟然死守了这座小城整整一天,左梦庚气急败坏,为此,连斩了两名他认为作战不力的麾下将领。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昔日左军中的精锐,全被他的父亲葬送了在了河南和山陕。现在的左军虽然有二十万之众,但十之七八却是这两年之内收拢的各地残兵,虽然看着人数众多,但实际上的战力却是乏善可陈。
  “刘良佐、黄得功出兵了吗?”左梦庚忽然想起和自己一同密谋的两位“同伴”。之前,在他看来,这份天大的功劳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这两个人分享的,但此时,他却盼望着这两个人能尽快杀到鹿邑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寿州和庐州还没有一点动静!”左梦庚的幕僚回答道:“大帅,这两个人不会是直接兵进南京了吧?”
  “不会吧!”左梦庚吓了一跳。刘良佐和黄得功对于他来说,一直是依附在左家羽翼之下的两个家奴而已。凭他们的实力,万万不能与左家相提并论。但幕僚的话却是闪过脑海,这个时候,刘良佐和黄得功兵进南京,却显然是有极大的可能。他们的兵力,虽然不足以与左家抗衡,但在南直隶附近却是无人可敌。他们两个只要进入到南京城,便会立刻成为焦点所在,控制南京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一来,靖难的第一武将不就和他左梦庚彻底无缘了吗?
  “糟了!”想通了这一点,左梦庚的冷汗涔涔而下。莫非他百般筹谋,到了最后竟然要为他人做嫁衣不成?
  “不行,不能再在这鹿邑城下空耗时日了!”左梦庚忽然醒悟过来,“当务之急,是要立刻消灭孙传庭的部队,然后尽快转道南下,到南京去争夺拥立之功。左军二十万大军,只要到了南京,还有谁敢小觑!”
  想到这里,左梦庚忽然平添了无限的勇气和信心,当下命令,将自己的军帐向前移动两百步,他要亲自指挥大军攻城。
  左梦庚的帅旗前移,令左军士卒士气大振,加上左梦庚的严令传达到各部各营,左军兵马便如同潮水一般涌向鹿邑城,单薄的城池在攻城的人潮中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
  虎大威等人如同泥牛入海,一去睢州,再也杳无音讯。左军不分昼夜的攻城,鹿邑城中已经断粮,士卒们开始杀马充饥,但城中的礌石滚木箭矢等物早已告罄,城防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史可法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催促手下再向睢州的山东军求援,但孙传庭却是颓丧的摆摆手,“不必了,朱平安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是要我们去投奔,到了睢州之后,加入山东军序列,此后便再也没有北伐之军的称呼了!”
  “若是不按照这样去办,咱们死守鹿邑,就算城破之后,全军覆没,他也是不会派出一兵一卒前来救援的!”
  冷冷清清的大堂上,史可法颓然的坐回到座位上,好半晌这才疲惫的说道:“伯爷,放弃鹿邑吧,咱们冲出重围,也是为城中的将士们留一条活路啊!”
  孙传庭苦笑一声,“左梦庚虽然不如乃父,但却不是酒囊饭袋。外面重重围困,只有东门外的兵力相较单薄,分明是他设下的一个陷阱,让我等由此突围,他好全力围剿堵截!”
  “那如何是好!”史可法重重的拍拍书案,“总不能坐困愁城,等着左梦庚杀进城中吧!”
  孙传庭慢慢站起身,眼睛中渐渐恢复了清明,“如果老夫所料不错,南京此时已经是乱了起来了。老夫为大明奔波半生,北伐之战刚刚开启,却不得不中道放弃。我只担心陛下,是不是能够逃过此劫。企盼大明列祖列宗庇佑,保佑陛下等安然度过此次劫难,要不然,我大明可就真没有中兴之望了!”
  “左梦庚之流,想要的无非是老夫的首级,既然如此,老夫奉上便是。”
  史可法吓了一跳,“伯爷何苦如此,眼下睢州还有山东兵马驻守。那朱平安虽然被陛下忌惮,郁郁不得重用,心怀怨恨,但总算是对我大明忠心可鉴。事到如今都没有响应叛贼起兵,便足以证明他不愿同流合污。既然如此,咱们便去投奔他,日后有了机会,再谋取兵权便是!伯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孙传庭苦涩的回答道:“宪之你是太不了解朱平安其人了。此人虽然年轻,但却是不世之才。你的那些想法,他定然早有应对,圣上用我,便是为了节制天下镇将,这一点朱平安看的比谁都透彻。自打他离开南京,这么些日子始终没有动静,便是为了悄悄的积攒实力。老夫听闻,如今关外动荡,便是他一手搞出来的,要不然,满清大军顺势南下,我大明早就不攻自破了!”
  “朱平安将兵马屯住在睢州,距离鹿邑不过一天的路程,却迟迟不发救兵,其用意便是在提醒老夫。只有加入山东军,老夫才有一条活路,陛下用老夫节制他,他便要反过来掌控老夫,换句话说啊,如果老夫不肯加入山东军,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士卒来报,城南已经被左军攻陷,大批左军正在蜂拥入城。
  史可法当即站起身,不由分说,便叫来亲兵,打算架上孙传庭寻机突围。
  孙出庭却是将自己的佩剑拔了出来,剑指众人,“不要再做无谓之争了。老夫心意已决,南京变乱,陛下夫妇二人以及我的家人不免凶多吉少。老夫身为定北伯,又是国丈,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总要为国殉难,以尽臣子之意!你们没必要都留在这里等死,还是速速突围,觅得生机吧!如果能冲出去,便不妨去睢州,也帮老夫给朱平安带句话。”
  “我孙传庭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此为毕生之憾。北伐之事,便拜托朱总兵了!有朝一日,假若朱总兵能尽收失地,直捣黄龙,便请将我孙传庭安置在京师北门之外,我孙传庭即便为一鬼魂,也愿生生世世为大明看护北方疆域!”
  史可法苦劝毫无效果,只得洒泪拜别孙传庭。
  不到半个时辰,左军士卒便蜂拥进入到孙传庭治所。
  但只见大堂上一人满身甲胄,端坐于堂上,左军士卒不敢入内,只得层层包围起来,通报左梦庚。
  片刻之后,满脸兴奋的左梦庚快马赶来,率领亲卫杀进大堂。
  等到走近才发现,孙传庭虽然端坐于帅位,但脖颈间却是一片血肉模糊,脚下的鲜血已经流淌一片,显然是早已经自刎身亡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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