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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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不会放过我们的!今天就是束手就擒我们也是死路一条,拼了!”禁军中有人呼喊了一声。旁边原本已经有些手抖的人,听了这话也再无其他可想,只好拼命了。当初自己想置太子于死地,今日太子又怎么会饶过我们!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越灵均带来的百战精兵,都是一路上跟着自己北伐的幽州军中的佼佼者,经过战火的反复淬炼,能力气势怎么是这些皇城禁军可以匹敌的。禁军无奈的抵抗了几下,便扔下几具尸体,慢慢向城门退去。
  见禁军想退入城门,越灵均喊道:“压上去!杀进皇城!别让他们关城门!”
  幽州军轰然应声:“杀进皇城!”
  越灵均催马上前,长剑出鞘,手起剑落便扬起一片血雨,禁军见越灵均杀入阵中,更是全无交手的意愿,纷纷望风而逃。转眼间,朱雀门的朱红大门就在近前。
  禁军已经大部分退入了皇城,越灵均领着幽州军紧追不舍,已经开始慢慢杀入城中。从其他四面八方也隐隐传来喊杀之声。越灵均听到喊杀声,略一分神,手下不停,提剑架住一支长矛,眼角余光却飘向玄武门的方向。那边是卫商亲自带了人马过去,玄武门内便是内宫,此役最大的忌惮便是内宫中的诸位皇亲,自己的母亲和弟弟的生死都在那边掌握,又怎么能不让人挂心。
  □□突生!
  越灵均抬手架住的那杆长矛,忽的撤了力道,越灵均手中一轻,心中疑惑,忽听得身后容月惊慌的声音大喊:“灵均低头!”根本来不及多想,听到容月示警,越灵均却没有低头,而是仰身躺倒在马背之上,只见一片寒光暴起,映得人难睁双目,眼前交叉着划过两柄森森长剑,赫然都是奔着自己咽喉刺来。两人一击不中,并不恋战,落地抹身便又要混入人群之中。越灵均岂能轻易放过,眼中紧盯着一个人,脚下点蹬,整个人斜飞而去,苍鹰搏兔一般直扑过去。口中喊道:“卢毅!”
  另一边卢毅心领神会,紧跟着另一个人追入混乱战团之中。
  容月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冷汗,远远的躲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越灵均的方向,跟着他闪转腾挪。能看出那个刺客功夫很高,能和越灵均打做一团,与旁边的禁军相必简直是天上地下,要知道,方才越灵均杀入禁军之中便像砍瓜切菜一般轻松。这两人身怀绝技却隐身在普通禁军之中,暴起伤人,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全心全意的看着越灵均的战况,容月浑然不觉,有一个鬼祟的身影正偷偷摸摸的从一旁潜伏过来。离容月只有几步之遥,那个鬼祟的人影手中反握一柄短小的匕首,眼中盯着容月雪白的脖颈,露出一丝邪笑。
  ☆、皇城沥血
  “咕咚”一声,容月忽然听到身旁有重物倒地的声音,连忙扭头去看。只见离自己只五步远的地上扑倒一人,手中反握着的匕首也当啷啷掉在地上。这人背心上端端正正插着一支羽箭,血正汩汩的顺着伤口扩散开来,转眼间就染红了那人整片衣襟,空气中的血腥味又更重了一些。
  这人显然是想偷袭自己吧,已经离自己这么近了居然都没有丝毫察觉到他的气息,结果却被别人从背后射杀。容月心有余悸的顺着这人扑倒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远处那一抹火红的身影。团花锦绣的战袍,火红的披风,火红的盔缨,王君雅飒然而立,左手中的长弓,弓弦犹自颤动。
  “多谢王姐姐!”容月双手笼着嘴高喊了一声,也不知道王君雅能不能听见。那边王君雅看见容月瞧过来,却是撇了撇嘴,扭头再不看这边,只把目光投到对面的战场。容月心中感激王君雅出手相救,也知道她从小就是高傲的性子,加上又和自己不对盘,对她这种态度也自是不以为意,无所谓的耸肩笑了笑。无论如何也是救命恩人呢。容月心里记下来这份恩情,想着来日方长,总会有能回报的时候。
  另一边混战之中,越灵均虽然遇上了强敌,但一直也留着几分注意在容月这边。方才容月出声示警,越灵均便更添了几分心思,时时用余光扫过去,自然也发现有人悄悄摸过去要对容月出手。本想丢下这边的刺客抽出手去救,没想到却看到王君雅赶回来出手救下了容月。
  越灵均望向王君雅的时候自然对上了她的目光,王君雅宛然一笑,比了一个“放心”的口型。越灵均心中一动,若有所思,似乎有什么事情从脑海中划过,来不及细想只微微冲她点了个头,王君雅笑容更胜。手下加紧便出了杀招,越灵均不几个回合就将那名刺客击杀在地,那边卢毅也没有想留活口,转瞬间两名武功不弱的刺客双双横尸长街。
  禁军已经完全被压制,缓缓的退入朱雀门中。越灵均的青色战袍上晕染出一片片陈黯的血色,回眸看了一眼容月和王君雅,凤眼中的煞气还未来得及收敛,摄人心神。
  越灵均看向王君雅,随口问道:“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父亲分出五千人马分守京城各坊门,已经挡住了出城的百姓,说是临时锁城,没有殿下的手谕或腰牌,不得出入京城。”
  “知道了。”越灵均转而对着容月说了一句:“跟上了,自己小心。”说罢,领着众人长驱直入,时隔数月,彼时遥不可及的朱雀门,终于再也无法阻挡越灵均的脚步。
  幽州精兵杀入皇城。
  从朱雀门进,再破三道宫墙,禁军的抵抗越来越弱,待到举目可见宣政殿的飞檐之时,禁军已经完全只守不攻,且战且退。
  皇城中的喊杀声渐渐息了,从另一边,赵氏弟兄也把禁军的残部赶到了宣政殿前。越灵均单手提剑,并不急着攻入宣政殿,而是朝后宫方向看去,影影焯焯有人影晃动,却听不到喊杀声。虽然以有镇边王亲自压阵不应当有什么差池,可越灵均还是有些焦急,刚想吩咐卢毅去探探,却见镇边王卫商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从边关带来的镇边王亲兵。
  “卫王叔?”越灵均远远看见卫商神情凝重,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卫商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后宫被本王翻了一遍,只有最低阶的小宫女和内侍,按他们的说法是一听到有打斗的声音,淳王便让禁军来请各宫太妃到大殿,以便于保护。”
  “保护?分明就是人质。”越灵均沉声说道,“母后和灵贺?”
  卫商又摇头:“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大概也是被带到大殿了。要说人质,他们两个才是重中之重吧。”
  越灵均抬眼看向面前熟悉的宣政殿,屹立高阶之上,威严庄重,朱漆大门紧锁,任外面如何喧嚣,宣政殿中都没有一丝的反应。被越灵均带人杀退的残余禁军,此时紧紧退守在宣政殿门前,神情一个个带着紧张和畏惧。见到卫商带着人从后宫施施然的走过来,这残存的禁军更是心中一片冰冷,玄武门外的守军竟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不仅禁军连赵氏兄弟也对视一眼,神色中都带着骇然,他们两人带兵压制驱赶禁军到宣政殿容易,若说要全歼所有敌军哪里能有这么轻松。两人看向卫商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赞叹,卫王果然名不虚传,稍一出手便显出功底深厚。
  越灵均带入京城的队伍重新汇集在一处,整个皇城已经被鲜血洗礼一遍,而面前瑟瑟的禁军背后的宣政殿,便是叛党最后的巢穴。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此时东方泛起一片霞光,淡淡的青色笼罩在宣政殿周围。
  飞檐一角还能看到挂在半空的一弯残月,而星辰已经纷纷隐去了光芒,天光大亮。
  凝滞的气氛中,越灵均和卫商对视一眼,卫商微微点头。两人一步步踏上高阶。阶上的禁军步步后退,最终两方人马都拥挤在宣政殿前的小小一方空场中。昔日感觉无比空旷的殿前,今日人与人几乎层叠在了一起。
  没有人言语,也没有再举兵刃,然而这沉默的压力却让禁军们感觉肩上沉重得如有实质,手臂都难以抬起,刀剑都显得格外沉重,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越灵均对这些禁军已经视若无物,缓缓再踏前一步,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禁军中有人开始崩溃,有个年轻的小兵手中兵刃落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高呼一声:“太子殿下饶命!”
  有了第一个,便自然有了第二第三个,转眼间便有一小队人扔下了兵刃。而更多的人也开始踟蹰,军心涣散。
  猛地,禁军中有个头目怒吼一声:“我们这是谋逆,求饶有什么用!”喊罢手起刀落,那第一个跪地求饶的小兵人头落地,咕噜噜滚出多远,那人头,脸上尤带着恐惧和泪痕。热血喷了周遭的人一身,那禁军头目怒目而视,杀气腾腾,一时间的震慑让还在迟疑的禁军纷纷停住了身形。已然跪地的禁军们也开始动摇,进退两难。
  禁军头目似乎感到杀人示警起到了作用,挥刀高喊道:“弟兄们上啊,今日乃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要想活命只有破釜沉舟!”
  越灵均看着这个禁军头目,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倒是有几分胆色。说的不错,你们这是谋逆,罪无可恕。”扫视了一下面前或站或跪的禁军,居然依稀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应当是从前出入宫中时常能见到。越灵均神色不动,眼神却更加沉暗,接口说道:“不过,知错能改,本王也不亏待。本王在众人面前许诺,今日悔过之人,此事过后彻查之时,不连坐尔等家人。”
  越灵均看向跪在面前那张禁军中最熟悉的脸,年轻英俊,之前几年都守卫东宫,自己每日从东宫出入总能看到这个年轻的禁军。没记错的话名字叫林武,前年方才生了个大胖小子,逢人便夸,越灵均无意中也听见过数次。这林武仰头看到越灵均望向自己,脸现愧色,眼角发红,紧紧咬着牙关,终于,双膝跪地,咚咚咚磕头有声,说道:“属下自知虽万死不能赎罪。殿下仁慈,多谢殿下开恩饶我妻儿。”林武规规矩矩磕了四个头,捡起腰刀横于脖项,一咬牙手上加力,血光崩现,尸身栽倒在地。
  林武之后,又有几个禁军磕头自刎,多是之前出身东宫。
  “早当如此了,自己伏诛省得脏了我的手。”王君雅小声的咕噜了一句,“殿下还是太慈悲。”
  越灵均神色凛然,但容月见到他袖中的左手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容月悄悄的凑到越灵均身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轻轻拍了拍他袖中的手臂。
  又等了片刻,越灵均扫视面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惶惶如惊弓之鸟的残兵。挥手,冷眼看着身后的精兵虎狼之势扑了过去,转瞬间,眼前便只剩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宣政殿的大门终于被推开。
  一片耀眼的日光斜斜照入殿中,原本恢弘大气的大殿,此时既未点灯,也未焚香,冷冰冰的透出些许阴森。阳光中似乎能看见点点的灰尘萦绕空中,然而只要避过阳光,这些飞舞的灰尘便杳然无踪。灰尘一直都在那里,只不过没有阳光让他们暴露出来。
  越灵均当先踏入殿中,仰头望去。龙椅上斜斜倚靠着一个人影,一身华贵的蟒袍,头戴着金冠,静静的一动不动,微合着双目,似睡似醒。龙椅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过于瘦弱的身躯,让身上那件龙袍显得空空荡荡。小男孩怯怯的缩在龙椅旁边,见到越灵均进来,小男孩似乎想踏前一步,偷眼看了下龙椅上的人,又没敢动,张了张嘴,也没发出声音。
  宣政殿一角,一群宫装丽人或坐或站,时不时的有人低声哭泣,周围一群手持明晃晃刀剑的王府亲兵环绕着这群妇人。远远的能看到地上还躺着一个青年,半张脸染着血迹,昏迷不醒。青年身边跪坐着一位素衣妇人,无声的垂着泪,手里拿着一方罗帕,轻轻的擦着青年脸上的血痕。听到宣政殿门打开,有人走进来,那妇人抬起头,纵使形容憔悴满脸泪痕,也能看出这妇人眉眼温婉,气度雍容。那妇人一眼看到当先进殿的越灵均,似乎怔住了一般连眼泪都凝住了,然而瞬间便发出一声悲鸣,哭喊道:“灵均,我儿,你真的还活着!”
  ☆、金殿之上
  这形容憔悴的素衣美妇便是文帝的正宫皇后于氏,于皇后性子温婉体贴,文帝在时和于皇后能称得上是举案齐眉。于皇后出身不俗,又是水一般的性格,对后宫其他嫔妃也并不苛责,是以在后宫中人缘也是极好。可皇后位居后宫之首却是个绵软性格,加之后宫自古便是尔虞我诈之地,时间久了便出了些刁蛮的低位女官,开始撺掇着几位嫔妃觊觎后位。给后宫平添了几许风波之后,却都被于皇后莫名其妙的化解了,有些事情甚至都不能确定是被皇后化解的还是阴差阳错的自行消散,几位嫔妃一时间有些吃不准,这位皇后娘娘到底是真的绵软,还是绵里藏针。
  文帝并不愿插手后宫之争,但对皇后一直宠幸有加,于皇后又接连诞下越灵均和越灵贺这两个皇子,越灵均立储之后,于皇后才算是彻底稳固了后位。
  天有不测风云,于皇后怎么也料想不到,一夕之间,丈夫遇刺身死,长子被杀身亡,次子又被定为凶手。于皇后仿佛瞬间衰老了下去,日日以泪洗面,悲伤过度甚至卧床不起,似乎也要追随文帝而去了。幸而身边有个得力的大宫女姜萍儿,时时劝慰,说只有于皇后在,三皇子的性命才有所保障。后来又是这个姜萍儿,不知道怎么从这深宫中探听到了消息,说是太子灵均未死,只不过是只身逃出京城。于皇后心中有了期盼,这才慢慢振作起来,也不理前朝如何风起云涌,只自请搬出凤仪宫,躲进了皇宫角落里的三清殿,说是要常伴青灯,为先帝祈福。
  苦苦挨了这几个月,于皇后形容憔悴,精神却还好。到了这一日,天光未明,就能听见远处宫墙外隐约有人喊马嘶之声,于皇后正要让姜萍儿去打听,便被几个王府亲兵和禁军请到了宣政殿。进殿便看到先帝的几位妃嫔,哭哭啼啼的都被带进来,聚集在大殿一角。不一会儿,三皇子越灵贺也被人架了进来。猛然见到许久未见的小儿子,于皇后自是激动不已,扑过去抱住越灵贺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眼泪一时止不住的落下来,哽咽着说:“灵贺,你受苦了吧,哀家心里一直惦念着。瞧你怎么搞成这样了,气色这么不好,脸都凹下去了。”
  越灵贺倒是没什么外伤,毕竟是堂堂的皇子,纵使现在落到这幅田地,下面的人也大都不敢亏待了他。只不过越灵贺那是怎样飞扬跳脱的性子,如今被栽赃陷害关在小小的寝宫中,门出不得,消息也封闭,满心的冤屈不得倾诉。今年京城冷冬,越灵贺染了点儿风寒,又加上怒气郁结,一点小小风寒放在平日根本算不上什么,如今到是生生把人气得病倒了。接连数日高热昏迷,满嘴胡话,亏得是越灵贺身子强壮内功扎实,这几日才慢慢调理好些了。
  如今于皇后一见小儿子,一张脸消瘦了一圈,下颚都见了棱角,脸色蜡黄,神情郁郁,整个人看起来一点儿力气都没有,那还见得到平日神采奕奕的活泼模样。于皇后心中更痛,这眼泪便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个不停。
  越灵贺强打起精神,温言劝慰着母亲,转眼环顾四周,却看到了端坐龙椅之上的淳王,顿时胸中一股滔天怒火顺着脊梁直冲入头上。越灵贺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也记不得自己大病初愈身体乏力,把母亲扶在一旁坐下,跳起来指着淳王便破口大骂:“越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算我越灵贺瞎了眼没有看出你是什么人,枉我喊你那么多年王叔,你,你居然干出弑君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先帝待你不薄吧?我们兄弟也对你恭敬有加,你居然就为了这张龙椅杀我父皇杀我二哥!你给我滚下来,那张龙椅是你能坐得了的吗!”
  “闭嘴!”旁边架着越灵贺进来的淳王府护卫统领李瑞大喊一声,过去一把扭住越灵贺就把人往地上按。
  越灵贺哪里是能轻易让人拿住的人,挥拳就冲李瑞胸口打去。越灵贺缠绵病榻一个多月,一直半死不活的,淳王府的护卫便懈怠了不少,一直到越灵贺的一拳头把李瑞打退了两三步,护卫们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位三皇子可是以勇武过人著称。呼啦一下子,反应过来的一干护卫都扑了上去,越灵贺到底是久病之躯,身体乏力,不一会儿就让护卫们按到在地。这些护卫阴损招式多得是,期间越灵贺挨了多少黑拳也不得而知,只到后来嘴角隐隐渗出血丝,还一直骂个不停:“越朗!你滚下来!你以为你坐在龙椅上就能当皇帝吗?你不配!这天下之主,你当不了!”
  “还不让他闭嘴。”龙椅上的淳王越朗终于阴沉沉的开口说道。
  李瑞一听淳王发话,终是下了狠手,刀鞘重重的打在越灵贺头上,血迹染红了越灵贺的额发和半边脸颊。于皇后看到越灵贺身体缓缓软倒,悲鸣一声,扒开护卫扑倒在越灵贺身上,伸手探了探,感到灵贺还有呼吸只是晕了过去,这才颤颤巍巍的掏出丝帕,轻轻擦拭着越灵贺的额角,试图擦掉灵贺脸色的血,却怎么也止住流个不停的鲜血。终于还是姜萍儿挤了过来,忙活半天才算止住了血。
  淳王冷眼看着母子二人,哼了一声,说道:“无知的小儿。这是皇位啊,什么父子兄弟,什么忠君爱国,天下有多少人可以为了它做任何事!只有你这个傻子,真把你父王和兄长当了至亲之人,任我百般试探,居然就对这皇位无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
  淳王不理会下面于皇后惊骇的表情,抬手摸了摸身旁穿着龙袍,五皇子越灵钰的头。越灵钰瑟缩了一下,还是没敢躲开,只静静的站在一旁。淳王咧嘴一笑,赞扬道:“还是灵钰最乖了,以后王叔不会亏待你的。等这次事了,你就下诏禅位给王叔,王叔封你个安乐候,保你、你母妃,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小宫女,一世平安。”
  “你疯了。”于皇后看向淳王的目光不复惊骇,而是有一丝怜悯,“你不是原本那个能以一己之力,保大越朝堂安稳,事事以百姓为先,励精图治的淳王了。”
  “我当然不是了。”淳王扬起下巴,双眼虽然看着于皇后,可似乎又不是在对她说话,而在自言自语,“原本那个淳王太傻了。对,就像这个小子。”淳王指了指昏迷在地的越灵贺。
  “年轻啊,多好。有那么多的热情,那么相信这人间大道。”淳王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似乎是在嘲笑越灵贺,或者是嘲笑年轻的自己。忽然脸色又变得狰狞,恨恨的说道:“然而那都有什么用?到头来,人家是中兴之主,是千古一帝,名!垂!青!史!而你呢?你不过是角落里的一粒尘埃。死了便死了,什么都没了。”
  淳王摩挲着身下的龙椅,手指拂过雕刻精美的五爪金龙,像轻轻抚摸着挚爱的情人,喃喃的说道:“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龙椅上,也要当上这天下之主。我不配?笑话!没有人比我更配坐在这里!”
  宣政殿中所有人,似乎都被震慑住了,看着龙椅上的淳王,微合着双目,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在享受他人生中最美妙的时刻。
  没有人察觉到,方才一直喧闹的人喊马嘶之声,不知何时已经止歇。直到宣政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众人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朱漆大门缓缓敞开,一缕晨光映入殿中。
  殿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影,逆着光看不真切五官,只能看出这人身材颀长,一身战袍。这人一步步走进大殿,脚步不疾不徐,像踏在人心里,于皇后只觉得这个身影异常的熟悉,有个名字在嘴边圈转,自己的心好像都随着这人脚步跳动。
  终于,人影从逆光中走出,站定在金阶之下。脸上被背后的暖阳映出金色的光辉,剑眉斜飞,与先帝一模一样的一双凤目微微眯着,精光四射。大殿中的众人纷纷发出惊呼:“太子殿下!”“真的是太子殿下,殿下没死!”于皇后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盈满了眼眶。
  ☆、两相对峙
  越灵均站在金阶之下,听到呜咽的哭声,寻着哭声转头,便看到于皇后狼狈的跪坐在地,而越灵贺昏迷不醒一副生死未卜的模样。脸色一沉,凤眼中闪着寒光,越灵均还是一撩战裙单膝点地跪倒在地,垂首说道:“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于皇后拿着丝帕拭泪,抬手理了理鬓发,又抚了抚裙摆,收住了悲声,抬手让旁边的姜萍儿扶着自己站了起来,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个雍容的皇后和温柔的母亲,柔声说道:“快起来吧。回来就好,看到你们两个都活着,哀家心里高兴。”
  “灵贺怎么样了?”越灵均目光随着于皇后的话看向倒在地上的越灵贺。
  于皇后不语,微微颔首示意一下,姜萍儿便送开搀扶的手站了出来,福了一福,说道:“太子殿下金安。三殿下方才和淳王府的亲兵打起来,被他们打晕了,流了不少血。他们不给叫太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越灵均剑眉一挑,看向一旁站着的淳王府亲兵,这些亲兵虽然方才对着越灵贺凶神恶煞,可如今形势一变,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缩到人群后面。“哼。”越灵均冷哼一声,说道:“还不去请太医!”被众人推到前面的李瑞却并未慌张,偷眼看向龙椅上的淳王。他们倚仗的不过是淳王之势,否则打伤皇子这等重罪,给他李瑞十个脑袋也不够抗的。只要淳王还在,李瑞自然不能随便就倒向太子,虽然太子殿下进来宣政殿,连一个正眼都没看淳王……
  果然,“啪”的一声,淳王一掌打在龙椅的雕花扶手上。旁边五皇子越灵钰抖了抖,脸色煞白,看了看淳王又看向越灵均。淳王见越灵均终于抬头看向自己,才微微一笑,说道:“这不是灵均么,进来怎么也没给王叔我见个礼?不过,真没想到又能看到你,你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越灵均微微一点头,居然也冲着淳王笑了笑,说道:“托王叔的福,灵均不负先皇和太傅的教导,侥幸得活。不过王叔,侄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叔。”
  “你讲。”淳王似乎颇有兴致,半支着身子,倾身向前看着越灵均。似乎越灵均站在阶下的样子,让淳王心里十分满意。
  “王叔是不是老糊涂了,不在淳王府银安殿养病,而错坐到了我宣政殿?”越灵均依旧脸带笑容,这两叔侄在金殿之上,仿佛真的在闲话家常一般。
  淳王一怔,没想到越灵均会语气平和甚至可以说柔和的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坐在这里,自然也想过越灵均会是什么表现,淳王自以为对这两个侄子还是很了解。灵贺会指着自己鼻子破口大骂,灵均却不会。灵均初进殿的时候对淳王视而不见,才是依着他的个性应有的表现。越灵均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近二十年来作为储君的骄傲让他根本不屑于亲自去谩骂或是嘲讽。
  “哈哈哈哈!”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淳王一怔之后,猛然笑得前仰后合,形象全无,半晌才抚着胸口,指着越灵均说道:“灵均啊,你真是有意思。事到如今了,还和王叔我兜什么圈子。你想靠着这三两句话,就让我认个罪?然后你表现得像个仁君明主,就太太平平的把这事儿掩饰过去了么?”
  越灵均脸色一端,笑容也收了起来,几不可查的侧了一下头,余光看到镇边王卫商往前迈了几步,走到自己身边。若淳王能在看到越灵均无恙站在面前的时候认输,便是卫商与秦修远商量之下能想到最好的结局。越灵均虽然觉得几无可能,但也答应了不防一试,如此才有了之前对淳王和善的态度。
  如今淳王手中几乎已经没有了底牌,只有于皇后和越灵贺这两个人质让灵均他们最是忌惮。若淳王在如此困境下能有一丝悔意,愿意束手就擒,那他便会顺着越灵均的意思把这次叛乱含糊过去。秦修远盏茶时间就能写出无数种说辞将这件事的真相和主谋隐瞒下来,即使天下人都心知肚明这其中必有隐情,些许流言传传便消散了,也无大碍。如此损伤最小,人质的安全也得以保障,虽然可能会留有不少叛党余党隐匿在朝中,但日后慢慢还是可以查出端倪。
  但越灵均心道既然淳王处心积虑的做了这么多,纵使知道面前就是失败身死的悬崖,他也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可为了母亲和弟弟,越灵均宁愿自己想错,淳王就这么降了。如今淳王丝毫不和他绕圈子,一下就指出越灵均的意图,那恐怕就是要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了。
  卫商见越灵均并无继续开口的意思,便从越灵均身旁施施然的走出来,向上一拱手说道:“淳王兄,十数年不见了,可还记得小弟?”
  淳王把目光从越灵均的脸上收回来,事实上从众人走进宣政殿之后,淳王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越灵均的脸。在他心里,其他人都不足为虑,只有越灵均。淳王的心里一直明镜一样的知道,只要越灵均还活着,自己这次处心积虑的宫变便随时有可能功败垂成。
  “卫王。”淳王终于望向卫商,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身为镇边王,无诏私自入京,本王直接定了你的罪吧。”
  卫商脸上懒洋洋的笑容不变,开口说道:“淳王兄说笑了。如今这等形势,王兄还是多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吧。”
  越灵均并不再管卫商和淳王,而是望向淳王府的亲兵这边,脑子里开始想象一会儿若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怎么才能保住于皇后和越灵贺。淳王府的亲兵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以李瑞为首,亲兵紧紧围住一干女眷,一丝空隙都没有。思前想后越灵均只觉得太难,于皇后手无缚鸡之力,越灵贺又昏迷不醒,自己这边救人又投鼠忌器,怕是最后要妥协到让他们带着人质撤出京城了。
  越灵均紧锁双眉正自为难,左手边容月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见越灵均低头看过来,容月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臂。正在越灵均以为容月在像往常那样,看出了自己的焦虑而无声的安慰自己,却忽然发现容月并没有停住脚步,而是直奔淳王府的亲兵走了过去。
  “你站住!不要再过来了!”还没等越灵均喊出声,那边李瑞先举刀指向容月。李瑞可没有被卫王分散去注意,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用眼神警告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看见容月脚下不停,直直的走过来,李瑞连忙拉过旁边一个位份不低的嫔妃,刀压在粉颈上,对着容月说道:“你是什么人,别再过来了!再往前一步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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