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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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和他都不再属于自己。
  世界是乱的,着起了火,呻吟、摩擦、开火……
  激情像绽放的烟花炸开,我们汗流浃背,我心爱的排长在我身上爆发了,用我的手和唇舌让他达到了高潮,我也喷薄而出,我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感受着身体的震颤,体液在我们的小腹上流淌交融……
  当一切归于平静,我们汗涔涔地抱着,我颤着声音问排长,舒服吗?……
  我怕酒精的冲动过后是无限的空虚和排斥,我紧张着他的回答,他抱着我,他的怀抱让我的心如在云端。
  他低哑的喘息声在我耳边,他沙哑地说,舒服,你呢。
  我吻着他的肩膀,说,我从没跟别人这么做过,只要是跟你,做什么都舒服……
  他抱着我的手臂收紧了力道,轻轻地亲吻我,我浑浑噩噩,像在梦中。
  我问排长,为什么?
  他说,我不知道,可我就是看不得你跟别人那样,你要这样,也只能跟我。你是我的人,我得看着你,一直看着你,你这么胡来,没我看着怎么行……
  天亮前,我悄无声息地回到班里,战友们都在熟睡,没人察觉。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不能在杨东辉的宿舍待一整夜。天亮前,我不得不轻轻放开他,起身穿上军装。他还在沉睡,走之前我弯下腰,亲他,他沉沉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睡梦中的脸像毒药,让我一步也移动不了。我在床前看了他很久,最后戴上军帽,闪身出去。
  直到起床号吹响,我都没合眼。身体亢奋着,人却在梦里。我的意识飘浮在空中,始终不能落地,直到站在出操早课的队列中,整个人仍然是在云端飘着。
  昨夜,当一切都平静之后,排长搂着我在酒精的作用下陷入沉睡,我一直拥着他,一动不动,怕一动就惊醒了这个美梦。
  这场梦太美,美得让我怀疑它是否真的发生过。
  我拥抱着的,抚摸着的人,是我朝思暮想的排长,魂牵梦萦的人,我以为我一辈子也不可能碰触的人。
  这个梦太不真实,来得太雷霆万钧,从天而降,让我不敢相信,大脑处在一片滚热的空白中,久久都无法回神。我看着排长睡梦中的脸,一秒钟都不敢合眼,仿佛眼一闭他就会消失。我轻轻抚摸怀抱里他的身体,怕弄醒了他,又停不下手,因为只有反复确认手下这真实的感触,才能让我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不是我梦过无数次却在醒来后陷入无限空虚的梦。
  当梦里无数次的情景突然变成现实,人的反应并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恍惚,还有深深的恐惧。我在黑夜中恐惧黎明的到来,怕天一亮,梦就醒了,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了。阳光破碎了梦幻的泡沫,我手中紧紧抓住的,被亮起的光线一照,会像蒸发的水汽,从指缝间无情地消失。
  起床号吹响了,天光大亮,连里又是打仗似地出操、洗漱、整理着装,哨音在响,脚步声有条不紊,和平常一样的一个早上,只有我,忐忑地迎接这个早晨。
  在班里的行军床上,直到天光亮起,我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个念头。
  他是真的接受了我,还只是因为酒后的冲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昨夜那是不是只是酒后的本能反应,身为男人我了解这种反应。不管对方是谁,那种欲望上头的发泄是意识抗拒不了的。在军营里憋得太狠了,释放,是每个精力旺盛的军人的渴望!这种释放代表不了什么,只代表那一刻的发泄。
  我想起他也说过,他在部队里看到过这种情形,互相慰藉和发泄生理需要。男人之间的排遣,在部队这种严重缺乏解决途径的地方不是没有。他一直都不能接受我,可是这一夜,为什么?因为那句我不喜欢他的刺激,他受不了我碰别人,还是酒精刺激了他憋得难受的精力。他的火热,他的激情,冲刷干净了我思考的能力。我没法再依靠理智去判断和分析,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思想,都他妈没有了!我只想知道,杨东辉你到底是喝多了还是来真的,你说你在仓库满脑子都是我,是不是真的!……
  这个无比混乱的早晨,就在我内心的忐忑,不安,焦躁,混杂着激动甜蜜的回味,和毫不确定的七上八下中,到来了。
  第51章 离别
  洗漱时,马刚挨在我边上,边捣鼓牙刷边口齿不清地问我:“昨天跟副教导员到哪儿喝酒去了,半夜都不回来,喝爽了吧你!”
  我随口糊弄了几句,把牙杯里的水倒了,洗漱完和几个班里的人转身往外走,门口有几个人进来,杨东辉拿着牙杯和毛巾,正在几个战友的簇拥下走进来,我一抬头,我们打了个照面,目光碰在了一起。
  我们眼神一碰,就各自移开了,表情都很不自然。班里的人七嘴八舌地喊排长早,我也混在其中含糊地喊了,他点点头回应,我跟着战友走了出去,擦过他的肩膀,他身体上的热度让我回想起昨晚,身体马上就有了反应,不受一点控制,和热起来的身体相反的是心里的发空。
  他酒醒了。昨晚的事他没忘吧。
  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他没忘,尽管当着这么多战友我们都在掩饰,但是那种尴尬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知道他酒醒以后会怎么想,会不会感到恶心或后悔。
  走出门后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弯腰在洗脸,跟他来的那些兵和他说着话,他随意地回答着他们,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这也是每天早上都看习惯的一幕。我有一种错觉,其实昨晚喝醉的人是我,是我喝趴下了产生了幻觉,否则为什么喝酒的人是他,醉的却是我?
  饭前一支歌,结束后,杨东辉在队列前针对连里最近的作风要求做简短训话,他铿锵有力的话语没有一句进我的耳朵,我站在队列里在晨雾中望着他,他明亮有神的双眼有穿透一切的力量,紧紧牵引着我的心,忽然他的目光向我射了过来,和我的目光撞在一起,这一次我没有移开,他也没有,他在说的话停顿了一秒,也许只有半秒,短到整个排没有人察觉他有所停顿,除了我。
  他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分过神,断过句。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收回,训话也继续严肃果断地说下去,我的太阳穴突突弹跳,因为心脏在这半秒里加速,像抡起的鼓点擂着我的胸膛。
  那天我站上午的头班哨,8—10。
  早饭后匆匆交接岗,岗上站的另个战友,我是二号哨,在岗亭下警戒。我负手跨立,双眼目视前方,但脑中是一片断了信号的空白。
  我怕他酒醒了以后会躲着我,如果是这样,我俩就真的回不去从前了。
  把话烂在肚子里,那不是我性格,下了哨之后就去找他。如果时间等到下哨之后,一切也许会是另一个样子。然而,仿佛是老天也要插一杠子,我跟排长都没有等来那个时候。
  我正站在岗亭下时,身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是杨东辉的声音,他在对讲机里呼叫:“二号哨,二号哨!”
  二号哨就是我,我迅速拿起对讲机回应:“二号哨在位,请讲!”
  站岗中的对讲机呼叫,肯定是公事,我收敛心神,等着听他的命令。
  伴随着滋啦的电流声,他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下哨后转告你班长,过年期间看好班里人员,加强安全意识,新兵不要想家,不要乱跑,我抽空打电话到班查岗!听到回话!”
  “是!保证传达到位!”我对着对讲机说,他没再说话,对讲切断了。我莫名其妙,看了看领班员和其他在岗执勤人员,对讲是公开的,大家都听到,他们眼中也一头雾水。
  排长什么意思?突然没头没脑地来这么几句,他语气很匆忙,我满腹狐疑。
  这些跟这班岗无关的话为什么要现在在对讲里跟我说,就算是要向我们班长传达纪律精神,他可以直接找我班长啊,为什么要正在站岗的我“转达”?那句“抽空打电话查岗”又是什么意思,查岗就查岗,他人在连里,为什么要电话查岗?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这是要去哪儿?连里一定有事发生,可我正在岗上一步都不能离开。正在我焦灼地等待下哨的时候,军区里出来一辆面包车,是我们连的车,车开得很快,经过大门时我向车敬礼,就在此时我看见了排长!他坐在车里,身背装具全副武装,透过封闭的车窗他看着我,对我飞快地做了一个手势,那是战术手语,意思是原地等待!
  在我呆住的瞬间车就呼啸而过,消失在街角。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它就带着我的排长,卷着尘土从我眼前消失了。
  杨东辉走了,去集训队了。
  通知是上午刚到的,年后的军区比武上级非常重视,集训时间提前,时间紧任务重,克服一下困难,年就在集训地过了,杨东辉作为骨干,第一批就走,接到命令后火速整装上车。部队就是军令如山,雷厉风行,命令来了不容你多耽误一分钟,说走就走!
  等我下哨赶回连队,才知道这个消息。
  离别来得太突然,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只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是现在!
  现在我明白了他突然在对讲机里呼叫我说那几句的含义。什么转告我班长,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他突然接到命令,而我在哨位上,他是在那几分钟用对讲机跟我道别。他叫我过年不要想家,安稳待在连里,他会抽空打电话给我。那个原地待命的手势是他最简短的叮嘱,他叫我等他回来。
  可是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了。
  焦阳过完年就走,带着他要带走的兵。这个命令,意味着当杨东辉结束集训和比武之后归来,我已经不在警备区,不在这个城市,我的组织关系和档案全部会调走,跟这里,跟警卫连,再也没有关系。
  那天特别冷,北风刺骨,天灰蒙蒙的。空中压着厚厚的云层,要下大雪了。
  晚饭前连长宣布,明天再坚持一天,后天是大年二十九,从中午开始放假!准备过年!
  连里一片欢呼,解放了,都在欢呼雀跃。
  这个年终于来了,在我失去了对它的期盼之时。
  “报告!”站在指导员办公室门口,我敲响了门。
  “进来。”走进屋中,指导员低头站着弄着办公桌上的资料和表格,抬头看了我一眼:“来了?坐吧,找你谈谈心。”
  指导员派人把我叫来,说和我谈谈。我看到他桌上摆着的那些纸,就知道他找我是要谈什么。
  “小高,你是东北人吧,家乡是哪儿?家里几口人啊?”指导员从政工干部谈话最常见的开场白开始了,我也配合地把这些秃噜话滚轴子似地又秃噜了一遍,指导员东拉西扯一番后终于进入了正题,他从桌上抽出一张纸,问我:“这是你交上来的吧。”
  白纸黑字,上面写了什么我不用看,每个字我都记得很清楚。
  “报告,是。”
  “你想去大军区警卫营?”
  “是的。”
  “为什么,能说说你的想法吗?”指导员看着我问。
  我迟疑了一下:“因为我想锻炼自己。”
  “在这儿你就得不到锻炼了?警卫连没有让你得到锻炼?”指导员敲了敲桌子。
  “不是,指导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完沉默了。
  指导员给我倒了一杯水,把几张纸递给我。
  “你看看,这些都是交了申请想去的,连里有连里的考虑,尊重战士个人意愿,连长的脾气你知道,想来的他得挑,想走的他不拦着。不是每个人连里都叫来谈话,但是你,连长跟我的态度都是这个话要谈。你知道为什么吗?”
  “是连长、指导员看得起我,关心我。”我知道这场谈话为什么会来。
  “你这话说得也对,也不对,关心你,关心连里的每一个,这是连长跟我这个指导员的职责,但是为什么在这件事上特别关心你,你想一下。我到连里以后,对每个战士的情况不能说完全摸透,但是你的情况,我现在说说我的感觉,不一定对,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可以纠正我。我感觉,你是一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你的荣誉感很强,表现在你对连队的感情很深,对连队,尤其是对一排,感情很深。这从你的日常表现和我们对你的观察都可以看出来,所以别人交这个申请,我们不奇怪,可是你交上来,和你说实话,连长和我,我俩是真没想到啊。”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指导员继续说:“是不是有什么情绪,心里有什么疙瘩,都说出来,今天叫你来就是敞开了聊,思想不要有负担,有什么说什么。”
  我说:“没有,指导员,连里对我很好,是警卫连培养了我,教育了我,让我有了一点兵样,在这个集体里我感到非常光荣,这是真心话。我心里没有任何疙瘩。”
  指导员立刻说:“那你为什么还要走呢?”
  我又一次沉默了。
  “我就实话说了吧,焦副教导员很看重你,点名想把你带走。年轻人向往大地方,大军区在大都市,起点高,年轻人想去见见世面,这我都可以理解。个人志向,我们也不干涉,但是小高,连里为什么留你,仅仅因为你的成绩?我告诉你,不仅仅因为你是训练骨干、你军事素质突出。你牛,但是放到外头,比你牛的兵多的是!留你,因为部队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警卫连是一个讲感情的地方!我跟连长现在就想跟你讲讲感情,你一个一年兵,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讲感情?因为你是块好钢,你这块好钢是谁磨出来的,我跟连长不居功,你班长我也先不提,我就说说你排长,是谁手把手把你带成尖子,是谁有好事就给你争,有坏事就给你挡,你排长对你怎么样,这不用我说了吧,警卫连里有眼睛的还有谁没看到吗?现在你交这个东西,你有没有想过你排长看到了怎么想!”
  指导员斥责着我,带上了他的情绪,他的话,句句在挖我的心,刀刀扎在我的心上!
  “你要走,伤的不是我的心,不是连长的心,是谁的心你自己想一想!”
  “指导员你别说了!”我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的心里是那么难受!
  “……排长知道这件事吗?”许久,我低声问指导员。
  指导员看看我:“还不知道。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我盯着面前那张纸。
  拿回这张纸,走出这间屋子,我还是他的兵,他还是我的排长。
  拿回这张纸,我就可以一直在这里,一直等到他回来……
  第52章
  军区大院的春节气氛很浓。
  军区大门早早挂上了“欢度春节、守卫神州”的横幅,我们连每个排每个班都领到了任务,各班各排彻底打扫卫生,抽人手去炊事班帮厨,后勤部门早就把生鲜禽蛋菜肉瓜果运来,准备除夕这顿一年最丰盛的会餐。我们被班长们带领着,在大院挂上红灯笼,牵起彩灯,插上彩旗,贴上春节的标语。寒风一吹,彩旗猎猎,红灯闪烁,如果下了雪,红灯映照着雪地,是一番美丽的景象。连里的布置气氛更浓,司务长带来了拉花、气球、彩纸,我们忙着把俱乐部布置起来,迎接除夕夜会餐之后的节目狂欢。
  所有人都在忙碌,据说这是部队过年的传统,要让每个人都忙起来,忙得没时间想家,特别是新兵。连长的老婆孩子来了,陪连长在连里过年值班,连长那黑脸膛难得地堆满笑容。
  经过一番打扫装饰,连队焕然一新,张灯结彩,喜庆的窗花和春联、闪烁着的彩灯泡、战友们喜气洋洋的笑脸,空气里弥漫着的寒冷夹杂着热烘烘的暖意,这一切都在我的身边包围着我。只有我像是一个置身在外的看客,这些温暖和幸福,都离我很遥远。
  焦阳知道了指导员找我谈话的事,问我,你的决定有变化吗?
  我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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