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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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昌弯腰说:“每次就三四个人,一共四次,听说软弱无力,如同玩笑,已经都被打退了。”
  裕隆帝挥手说:“既然无事,那就让他们快些。”
  福昌小声说:“有传报说,沿途太多百姓,禁军行走不便。”
  裕隆帝笑了:“那么多人来看热闹?”可他又皱了眉:“不会有人趁火打劫吧?”
  福昌眨了眨眼睛,小心地说:“要不,让郑都检点的人,守住午门前……”
  裕隆帝一拍椅子把手:“好!传旨,让郑昔派人出午门,迎进囚车。”还是福昌忠心,知道他就信任郑昔!
  福昌躬身,出去传旨了。
  不久,从皇城午门处,走出了大队禁军,迎着囚车来的方向前进,将闲杂人等全都赶开了,然后在午门前列了队。
  日头偏斜之时,囚车接近了午门。马光的军士到了宫门前的禁军队伍前,就不能再向前面走了。宫门前的禁军发令说:“陛下有旨,只放囚车过来!”
  马光发了号令,他的军士们闪开一条宽路,三辆囚车进入了宫门前禁军的阵仗中,只有几个衙役无精打采地跟着囚车。
  得了报信,福昌对裕隆帝说:“囚车到了,请陛下登宫门观看。”
  第76章 解救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京城各个城门都出现了变动。有的是被换岗兵士突然发难夺下,有的被送水送饭的人放药药倒,有的出现了短暂的打斗,但因来争夺城门的人打着赵将军的名号,他在禁军中名望最高,城门上的兵士们多无心抵抗。
  有些郑昔的亲信,见城门失守,冲出来前往皇宫报信,路上就撞上了马光为了“保护囚车,追拿劫匪”而布下的满城封锁……
  赵震得了城门,立即在各个方向都开了城门,派兵出城,佯作突围,当然,对方骑兵一动,这边的兵士们就缩回了城中,但是也让戎兵因此多方警戒,分散了兵力。……
  裕隆帝心情很好,坐了宫辇到了午门内,郑昔带着军士们站宫墙之下,见裕隆帝到了,众人都齐齐行礼。
  裕隆帝被福昌扶着登上了城墙,殿前都检点郑昔自然跟在皇帝的身后。
  裕隆帝到了宫门上向下一望,只见城门下面是一片密集的禁军,午门前的刑台已经搭好,就是个木板平铺的矮矮台子,上面立了架子。平台旁站着穿着十来个红衣的衙役和半裸了上身的行刑手。行刑是刑部的事,刑场动手的自然是衙役。
  不远处还有个相似的观刑平台,也有十来个衙役看守着。贺府的人已经被带到了观刑台上被按着跪了,女子嘶哑的哭声在城上都听得见。贺霖鸿扶着父亲在台子上跪了,借机使劲捏父亲的胳膊——他已经看明白了长街上的安排,既然如此,凌大小姐没有败!他还发现,那边行刑的台边,有他认识的郎中!连雨石都穿成了个小衙役,低头缩在两个衙役间,贺霖鸿心中一松,可一看四周,禁军层层叠叠,将刑台围得密实,又心中忧虑,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他只能借着搀扶身边父亲的机会,使劲捏父亲的胳膊,想让脸色已经黑灰的父亲不要那么担心。
  贺九龄自从听了长街上的喧嚣后,就面色平静了。他紧闭着嘴,带着过去为官时的庄重。发觉儿子掐他,他微扭头,对贺霖鸿点了点头。
  突然,周围的兵士们齐齐行礼,贺霖鸿微抬头,见城墙上露出皇帝的黄色服装,他心中有什么一闪,可是又来不及想明白。直觉中,他认为自己该哭,可是因为有了希望,却又不想哭。他见旁边跪着哭的罗氏头发散乱,面目红肿,认不出原来的样子,心中悲愤,抬头大声骂道:“昏君!卖国求荣!你不得好死!……”
  两个衙役过来按他的脑袋,一个人低声说道:“快多骂几句!”贺霖鸿挣扎着,嘶声大喊:“昏君!你遗臭万年!你碎尸万段!我……你八辈子……”两个衙役看着压制不住贺霖鸿,那个半裸着的行刑手突然从后腰拔出了一把锃亮的钢刀,走过去,一下就将刀插入了贺霖鸿的嘴中!深到了刀把!贺霖鸿的声音一下停了,行刑手再拔刀出来,又插回了后腰,贺霖鸿被他一下拉倒在地,脸朝下,不动弹了。旁边的贺相摸索着,趴到了他的身上。跪在另一边的罗氏见了放声大哭,她想过来,可是被衙役拉住了枷锁,不能移动。
  城上,裕隆帝听了骂声,又见了这情景,冷冷地笑了,他看向囚车,正见到衙役们将囚笼打开,从里面拖出来明显无法动弹的贺云鸿。几个衙役将贺云鸿抬上了刑台,放倒在地,有行刑官过去验明正身,拔了贺云鸿颈后的木牌。刑台上的衙役们又七手八脚地将贺云鸿抬到了刑架之下,给他松了绑,然后几个人一齐动手,将贺云鸿双手举起,绑在了刑架上,又将他身体绑在木桩上……
  裕隆帝身体前倾,从箭跺处伸头想看得仔细,见贺云鸿一直低着头,可是身上的衣服血色尽染。
  福昌也微微探身,低声嘀咕:“真看的不清楚呢!那个露膀子的行刑手就是奴婢安排的人,会随时杀了贺三郎。”
  裕隆帝见那个人方才将骂自己的人捅了一刀,点头道:“甚得朕意,行刑后要好好嘉赏!”
  福昌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提醒道:“陛下那时说,人犯的舌头……”
  裕隆帝也想起来了,扭头问郑昔:“在宫门外你有多少人?”
  郑昔回答道:“为保障陛下的安全,我派了两万人出午门。”
  裕隆帝再次看了看城下蔓延到了远处的禁军,门前是郑昔的人,平时就守着皇城,他自然信任。他想起宣旨官回复说贺云鸿起不来了,御医也说他活不长了,要是不及早去剐他几刀,弄不好他很快就死了……裕隆帝说道:“下城,朕要亲手拔出他的舌头!再割几刀!”
  福昌应了一声,过来扶裕隆帝,低声说:“奴婢也想图个新鲜……”
  裕隆帝哈哈笑:“是呀!是个新鲜呢!”
  福昌扭头对一个小太监说:“跟他们说等等,陛下要亲自去行刑!”
  小太监一路跑出宫门,大声说:“候着,陛下要行刑!”
  郑昔作为殿前都检点,自然带了十几个人为裕隆帝开路,裕隆帝被福昌扶着又走下城门。他们向宫门走去,没有注意到,一队三十多人的禁军沿墙走来,正走到宫门附近,停了下来。
  裕隆帝被福昌虚扶着胳膊,走出宫门。
  从宫门到刑台,不过三百来步,裕隆帝看着刑架上双手高绑低垂着头的贺云鸿,竟有种兴奋之感,加快了脚步,福昌走得慢了些,悄悄地放开了他的手臂,落在了后面。可是裕隆帝太渴望去动刀了,竟没注意到。
  裕隆帝接近木头平台时,有人咳嗽了一声,一个像是铃铛的东西轻响了一下,余音袅袅。裕隆帝见贺云鸿慢慢地抬起了头,向他看来。裕隆帝一下停了脚步——虽然贺云鸿满脸是污血,可是他的眼睛怎么能这么亮?!黑白分明,如刀似剑,一如往昔!眼神里饱含着讥讽和轻蔑!贺云鸿不是该受了种种苦刑,已经有些糊涂了吗?然后,裕隆帝就见贺云鸿将嘴里的环缓缓地吐了出来。那口环掉落,坠在他的胸前,根本不是个环了,被捏得一侧扁平一侧有个小弧形……
  裕隆帝惊得愣住,几乎就在同时,他身后的宫门隆隆作响,裕隆帝赶忙回头,刚好看见福昌从正在关闭的宫门间跑了进去。事发突然,宫门外的禁军才要上前,宫门内有人往福昌身后扔了个东西。这物件一下炸开,却是个油弹,砖石砌成门洞里立刻燃起一团大火,冲过去的兵士们本能地停顿了一下。就在这短暂的十几秒间,宫门咣当大响,彻底合上了……
  刑台上一阵“噼啪”声——站在平台上的衙役和行刑手,弯腰拉起了地上的绳索,原本铺在地上的木板片片立了起来,四围一合,成了一个巨大的木头盒子。刑台后面贺家人跪着的平台也从边缘处立起了木板,封闭了起来。
  裕隆帝慌了,大喊:“郑昔……”
  裕隆帝身后不远的郑昔才反应过来,可匆忙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他眨巴了下眼睛,才一下抽出了剑,喊道:“护……”
  话音未落,午门上一声弓弦铮响,郑昔一声大叫,捂着喉咙处倒下了,那里竖着一支白色羽箭。
  午门上有零星的兵器撞击声,可很快就平静了。
  裕隆帝惊慌地向上看,一个年轻人探出身来。
  裕隆帝颤抖:“你!你是谁?!……”
  马光在远处大喊:“陛下!陛下!怎么回事?!”
  裕隆帝回头看马光的方向:“快!快让马光过来!”
  禁军们让开,马光疾跑了过来,对裕隆帝行礼:“陛下!出了什么事?!为何有人从午门射箭?!”他周围一看,惊讶地问:“宫门怎么关了?!这可不妙啊!”
  裕隆帝一听更慌,指向午门上倚着女墙,好整以暇笑着往下看的青年:“他……他……”
  马光抬头,大喝道:“大胆张杰!你要干什么?!”
  张杰傲慢地喊道:“郑昔那小子带人伏击我,射了我一箭!还诬我投敌!今天,我要报这一箭之仇!哈!你们都看见了吧?我射得更准!”城墙上响起笑声。
  裕隆帝听说过这个叫张杰的人带着禁军围宫,帮着贺云鸿拥立了安王,一时暴怒:“谋逆之贼!与贺云鸿同罪!给朕拿下!”
  张杰呵呵了一声道:“陛下!贺侍郎这案绝对是冤案!哪里有不经会审就行刑的道理?!我帮着贺侍郎鸣了冤,不也洗涮了自己的污名吗?勇王正从东南门进城!他是贺侍郎的好友,我得护住贺侍郎,等他来了给我们个公道!”
  裕隆帝震惊了:“你说什么?!勇王进城了?!”
  张杰点头说:“赵将军已经去迎接勇王了!您也知道,勇王救过他的命什么的,他自然去开城门……”
  裕隆帝暴跳:“你们……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他指着两个刑台木头屋子:“打开!劈开!”
  几个禁军刚要靠近木头盒子,几声箭矢的嘘声,落在了木板外。宫墙上,张杰道:“这是警告!我们这里箭羽多的是!想往前凑的就别想活了!”
  裕隆帝脸白了,马光急忙说:“陛下!您也正在他的射程内呀!”裕隆帝又吓了一跳,门洞里,火油快烧完了,只有小火苗。裕隆帝习惯性地向门洞走,又一阵箭羽射下,张杰喊道:“陛下!您就先别回宫了!去见见勇王殿下吧!”
  裕隆帝急忙转头,往城门外走,想离开射程,嘴里喊着:“攻!攻下城门!”
  马光紧跟着裕隆帝,急促地说:“陛下!您没听他说吗?勇王进城了!我们要马上回宫啊!只要我们守住皇城,勇王攻不进来的!张杰他们守着这宫门,宫门高巍,我们现在没有梯子挠钩,从外面攻打,难了些。他是我朝第一神射,方才也就是他不想弑君,不然的话……”
  裕隆帝加快了脚步,语音颤抖:“宫城之内的禁军呢?谁主管着?为何不从内部攻打?!”可接着他就想起来他让郑昔派禁军出宫,那二万兵士是什么人?肯定是守着宫城的人哪!裕隆帝急着又问:“守宫城的将士有多少人?”
  马光扭头看了眼死在地上的郑昔,低声说:“陛下!我也不清楚啊!我们现在跟宫里的禁军失去联系了,要赶快去下个宫门!”
  裕隆帝觉得走出了射程,回头看关闭的城门,心中乱跳,头脑混乱:“去……去哪个门?”
  马光说道:“最近的,是东南的永德门,可是勇王正从东南那边来,我们往西南的洛水门去吧!”
  裕隆帝点头:“好……好……”他看向木板屋,指着说:“射箭!射箭!”周围的禁军们是郑昔的手下,自然听裕隆帝的,有人援弓往木板屋射箭,乒乒乓乓,箭从木板上落下或者只射入了浅层。
  裕隆帝叫:“射火箭!放火!”
  马光喊:“你们快去准备呀!”这时候哪里去找火箭,兵士们乱看。
  马光又对裕隆帝催促着:“陛下!快离开此地去洛水门入宫吧!”
  裕隆帝怒不可遏,手都发抖,他失声喊:“这帮逆贼!逆贼!”他想起福昌,恨之入骨!这个太监背叛了他!这肯定是夏贵妃干的!
  他浑身冷汗——本来禁军就不是铁板一块,现在……他对马光说:“朕封你为殿前都检点!就如你兄长一样!”
  马光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他行礼道:“谢陛下!”然后他对着周围的禁军大喊:“陛下封我为殿前都检点,大家要听我的号令!”
  将领们将他的话传下去,马光原来带着押解囚车的禁军立刻大声称是,从宫中出来迎接囚车的,本来是郑昔的人,可是现在郑昔死了,没了领头的,听到裕隆帝钦封了马光,迟疑了片刻,零零星星地应答了。
  马光立刻指挥:“快往东边去洛水门,让开道路!让陛下先行!”
  他现在是总头目,有郑昔的兵将动作慢了些,马光立刻指责道:“你们敢不听我的命令?也想害陛下?!”
  裕隆帝急了:“听马都检点的命令!违命者斩!”
  禁军们忙动作起来,人群分开,让出了一条路,裕隆帝想要走,又回身指着两个木头屋子,“围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马光见周围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向远方大喊:“李副将,过来!带两千人围住刑台!”有人在那边应了,马光又催促裕隆帝:“陛下!快走吧,我们夺回皇城,从城门上往下射火箭就行了!”
  裕隆帝再看了眼木头屋子,一咬牙,从兵士中走了过去,马光紧紧地跟着,大声喊着:“你们去找马车呀!或者找个什么,抬着陛下!”郑昔的兵将们对他的号令有些三心二意,可是马光自己的兵士们自然听命,不多时,有人就抬着架两边穿了木杠的座椅过来了,马光扶着裕隆帝坐了上去,兵士们抬着裕隆帝快步小跑,很快,裕隆帝就走出了原来郑昔的两万人队伍,进入了马光带领的军队中……
  木板掀起构成的小屋内,几个人忙碌着将木板间的插销插紧,又从地面掀起两片木板,凑成顶板,也用事先就留好的栓槽固定住。空间马上黑暗了下来,方才帮着绑贺云鸿的衙役孤独客和也扮成了衙役的雨石将贺云鸿从木架上解了下来,扶他躺在木板地上,孤独客从怀中又掏出一枚药丸,硬塞入贺云鸿的嘴里,可是贺云鸿现在嘴都木了,并没觉得多疼。
  雨石哆嗦着:“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孤独客斯文地说:“等着呗!”
  说话间,木板外传来一阵密集的咚咚箭声,雨石缩身:“他们射得穿吗?”
  孤独客慢慢地说:“你说呢?能射穿她会用这板材吗?”
  雨石充满希望地说:“你听见了吗?他们说勇王进城了!”
  一个衙役嘿嘿笑了起来,雨石知道这个人叫老关,曾经在牢门站过岗。雨石不解,孤独客摸了摸贺云鸿的脉搏,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向雨石示意:“来,我们给他灌酒,这地方没了阳光就冷了,弄不好得待一个时辰呢。”
  雨石傻了:“怎么……怎么回事……”嘴里说着还是帮助孤独客扶住了贺云鸿的肩膀,孤独客将酒葫芦对准了贺云鸿的嘴,一点一点地灌了几口酒,贺云鸿紧皱着眉头喝了,惨白脸上有了些颜色。孤独客帮着贺云鸿躺下,自己盘膝坐在了他的身边。
  关庄主凑到木板前,从缝隙处往外看,笑着说:“看来他们真往那边去了!”
  另一个人坐下来,也歪着头看:“裕隆帝挺听话的呀!”
  孤独客说:“洛水门离这里最远,让他们走呗,如果勇王不进城,那个门也得关,他们再接着走吧。”
  雨石听明白了:“勇王还没有进城?!”
  关庄主回头笑:“当然,不然我们这么折腾干吗?逗着你们玩儿?”
  雨石要哭了:“那勇王……那勇王没进城可怎么办?”
  孤独客对着雨石摇头:“你这孩子怎么不明白呀!”
  雨石看了下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贺云鸿,着急地说:“勇王今天进不了城,我们公子怎么办?还会被行刑吗?”
  露着膀子的行刑人将衣服穿好,一呲牙:“会呀!我这不在这儿呢吗?!你看!我是行刑官哪!”却是杜轩。
  雨石急得真流眼泪了:“你是个坏人!你方才捅了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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